青衫磊落險峰行
 

  
  對大多數讀者而言,《天龍八部》這個書名恐怕有些不知所云,為此,作者在小說的正文前特意加上了「釋名」,詳細解釋所謂的「天龍八部」,是指天神、龍神等八種非人的神道精怪。其中最關鍵的一句話是:「這部小說裡沒有神道精怪,只是借用這個佛經名詞,以象徵一些現世人物。」書中角色,具體誰像天神、誰像龍神、誰像夜叉、誰像乾達婆,實際上並不重要,真正重要的是:「書中的人間世界中,為什麼會出現非人的冤孽和悲苦?」

  這部書另一個值得注意之處是它的回目,沒有對仗也不整齊,而是創造性的長短句,使得每十回組成一首詞作。第一卷書的回目所組成的是「調寄〈少年游〉.本意」,這就不僅僅是新奇的形式,實際上也是對本卷書內容的提示:「這卷書的重點,就是寫主人公段譽的江湖『少年游』。」其他各卷的詞牌,對該卷書的?事內容或主題也有與此相似的提示作用。

  本回是小說正文的開頭,回目〈青衫磊落險峰行〉,不但概括了主要的故事情節,同時對段譽的身分和性格做了出色的鋪墊及暗示。金庸小說常是漸入佳境,這一回的寫法正是如此。開頭寫的是大理無量山中,一個江湖門派內部東宗和西宗的比武,在武俠小說裡,這樣的畫面最是常見不過,然而,不平常的是主人公奇特的出場方式──誰也沒有料想到,本書的主角不是比武場上的鬥劍者,而是觀禮嘉賓中的發笑人。

  更不平常的是段譽的特殊性格。此人是一位文弱書生,顯然完全不會武功,這倒也罷了,令人驚奇的是,他不僅不懂武功,甚至打從心底厭惡武功,見到別人比武出糗,居然還失笑譏諷,因而惹出一連串的爭端是非。他對鍾靈說,他之所以離家出走,是因?要逃避學武練功。大理段氏的家傳武學「一陽指」名動武林,著實令江湖中人垂涎三尺、艷羡萬分,可段譽偏偏對此視若無物,無怪鍾靈覺得此人此事實在難以置信。更奇的是,這個不練功夫、不會武功的書生,明明對武林江湖、人情世故一竅不通,卻偏生喜歡湊熱鬧,而且還愛打抱不平,竟然不顧鍾靈的再三勸阻,一定要去奉勸神農幫幫主司空玄遵守王法!結果是飛蛾撲火、自取其辱,連帶使得無辜的鍾靈也陪著他經受拳打腳踢、土埋火燒之厄。

  看到這兒,十之八九的讀者肯定認為:「段譽這傢伙簡直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呆子!」此人的所作所?當真是呆得可以,然而,說他是個十足的呆瓜卻又不對。段譽不但活潑幽默、毫無酸腐之氣,而且為人善良、性格隨和可親,他的呆氣之中,包含著一份卓爾不群的大氣及不可忽視的俠氣。無量派對他欺凌羞辱,他不僅絲毫不放在心上,甚至還以德報怨,主動奉勸神農幫主、替無量派解圍,這就難怪小姑娘鍾靈願意與他在一塊兒,「瓜子一起吃,刀劍一起挨」了。司空玄威脅要燒鍾靈的頭髮,段公子毫不猶豫地挺身而出,甘願以身相代。試想,有武之俠固然可貴,無武之俠豈不是更加可敬?

  無量劍東宗掌門人左子穆、西宗掌門人辛雙清,以及神農幫幫主司空玄等人,雖然均是次要的角色,但作者也沒有馬虎了事,他們的一言一行,再再都顯現出獨特的性格。這些人都是真正的武林人士,他們的身上自然有股「江湖氣」,在這本書中,是有另外的意義的,那就是「天龍八部氣」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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