求之不得,輾轉反側!
 

一:窈窕淑女、君子好逑

  關關雎鳩,在河之洲。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。
  參差荇菜,左右流之。窈窕淑女,寤寐求之。
  求之不得,寤寐思服。悠哉悠哉!輾轉反側。
  參差荇菜,左右采之。窈窕淑女,琴瑟友之。
  參差荇菜,左右芼之。窈窕淑女,鍾鼓樂之。

《詩.周南.關睢》

二.My Fair Lady

  《關睢》是中國最古老的情詩。

  睢鳩鳴叫,作聲關關,君子乍見窈宨淑女在河洲之中,便裝模作樣的扮作采摘(芼也是摘取)荇菜(即莧菜那一類),乘機走近,卻未敢上前搭訕。想呀想的,晚上便睡不著覺。最後便決定用琴瑟鍾鼓來打動那位不相識的美人兒。

  這個「悠哉悠哉」,非是比喻悠閒自得,實是思之不已的樣子。「求之不得」,「輾轉反側」兩句最能刻劃那君子思慕淑女的實況。傻小子郭靖與窈窕的蓉兒兩情相悅,「一拍即合」,沒有怎麼受過這求之不得,輾轉反側的煎熬。

  金庸拿這首詩放在小說中也不是作情詩來用,而是弄一款狗屁不通的菜式,取名好逑湯:

  ……洪七公道:「哦,原來是美人君子湯。」黃蓉仍是搖頭,笑道:「那麼這斑鳩呢?《詩經》第一篇是:『關關雎鳩,在河之洲,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』。是以這湯叫作『好逑湯』。」

《射鵰英雄傳》第十二回〈亢龍有悔〉

  那個湯如何不通,我在拙作《解析射鵰英雄傳》已有評述,不贅論。

  說到窈窕淑女的形象,自然教人想到名演員Audrey Hepburn (1929 - 1993)在1964年主演的名片My Fair Lady,中文片名便譯作《窈窕淑女》。說一位女士fair,乃是指其人清爽、美麗、無瑕,令人眼睛與精神皆感到喜悅。窈窕則指體態美好又有德性。Audrey Hepburn 確有歐洲式的優雅氣質,可惜不夠美貌,頸項過長了些。

三.好逑演趙敏

  香港粵劇界有一位名伶陳好逑小姐,現在仍然活躍在舞臺上,這個藝名當然也是用了《關睢》的典。她倒是銀幕上第一位趙敏!只是當時金庸還未寫完他的武俠小說,舊版的《倚天屠龍記》還未給郡主娘娘改名,那時仍是趙明。那一齣電影在六十年代攝製,小時候在電視上見過一些片段,那時未讀金庸小說,所以印象不深,只知道粵劇名伶林家聲演張無忌,周芷若則由號稱「影迷公主」的陳寶珠飾演。雖是君子好逑,可惜仍是獨身,記得許多年前好逑小姐被問及的感情生活,只淡淡的說隨緣,而今日張郎亦老!

  在新世紀的第一年某日,忽然有ATV電視台的朋友來電,說有個新節目,一時想不到有甚麼可做,便想講講金庸小說,要請我去做嘉賓。入到錄影廠才知道原來由策劃到主持,通統都是全無準備,只是隨隨便便的擺兩張桌子,扮成粵式茶樓的佈境,有普洱茶和粵式美點奉客。還請一些觀眾,一起品評TVB一齣《倚天屠龍記》電視劇。眾人圍繞著演張無忌的仁兄發炮,說道此君年近四十,挺著個大肚子演少年,捏著嗓子說話來扮稚嫩,令人欲嘔。

  我近十多年都不看那些將劇情改動得面目全非的金庸小說電視劇,既無意見可表,便說只想再看林家聲、陳好逑、陳寶珠演的《倚天屠龍記》。因為主持人沒有甚麼方向,便聽任大家自由發揮,後來眾人自行「爆肚」(粵語指不依劇本自創對白),爭拗升級,尋且演變成全武行,結果叉燒包滿天飛,我「君子不立危場之下」,便第一時間便躲進佈景版後面去,最後錄影也就草草收場。這次有趣的經歷,實是我遇上最馬虎的一次電視製作。

  後來終於有機會看到那齣所謂《倚天屠龍記》,一眾女角姿色平凡、氣質庸俗,唸白亦全無感情可言,那幾號明教人物的造形更是如外星人的模樣,不知所謂,又一次證明我不看金庸小說電視劇是明智決定!

  《關睢》的重心在於琴瑟友之,鍾鼓樂之。檢點平生,好學不專,只邊唱邊學國粵英語流行曲而沒有學會結他(guitar),實是大大錯誤。縱是見窈窕淑女在前,亦不能來個「琴瑟友之」,「鍾鼓樂之」。金庸筆下是個右武左文的世界,能夠作曲贈淑女的君子,唯有崑崙三聖何足道一人而已。可惜他也未竟全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