歌喉欲斷從絃續,舞袖能長聽客誇
 

一:金谷筵開

  朱門棨戟列東華,金谷筵開辦咄嗟。
  雪甕分漿嗤榾柮,霜刀剪韭妒萌芽。
  歌喉欲斷從絃續,舞袖能長聽客誇。
  贏得狂生無藉在,欲捻書籍問東家。

查慎行〈燕臺雜興次學正劉雨峰原韻十首〉之九

二:六個第一之外

   《鹿鼎記》第三十二回〈歌喉欲斷從絃續,舞袖能長聽客誇〉,寫韋小寶韋大人得未來丈母娘陳圓圓陳姑娘的召喚,到三聖庵聽那「圓圓曲、方方歌」。天下第一美人歌喉當然了不得,原來大家都是妓院出身,更加親切。聽客韋大才子為陳姑娘辯千古不白之冤,因此在丈母娘心目中,與吳偉業大才子同一個級數。

  聽歌還在其次,營救阿珂才是要緊,當下「阿姨」和小寶重組案情,發覺韋大人上了夏國相夏姑爺的大當。

  接著古往今來五個「第一」聚首三聖庵:第一大反賊李自成、第一大漢奸吳三桂、第一大美人陳圓圓、第一武功大高手九難師太、第一小滑頭韋小寶。當中只有九難自稱不敢當,陳圓圓和韋小寶則一個輕笑,一個大笑。

  倪匡先生認為應再加上第一小說家金庸,湊成六個第一。其實還可以添個第一大情聖,就是下一回登場的「百勝刀王」美刀王胡逸之,陳姑娘既有緩急,胡大俠必然近在咫尺。這一回李自成的禪杖正要擊中吳三桂頭上,陳姑娘卻以身體來擋,結果李自成在千鈞一髮之際,將禪杖擊在牆上。倘若李自成來不及轉方向,以百勝刀王的身法,一定能夠及時趕上,代陳姑娘受杖。

  回目聯句中的上句講陳姑娘唱歌,韋大人不知道曲子甚麼時候完結,出了洋相,這種事情,在音樂廳的演奏中經常出現。讀者應從韋大人的失誤中學習,歌喉欲斷卻不一定真的斷,還是以那絃是否斷了音作準,那就不怕人家未唱完曲便亂鼓掌那麼失禮。下句用「長袖善舞」的典。小時候不甚明白為甚麼以「長袖善舞」來形容人精於做買賣,原來還有下文叫「多資善賈」,兩句話的流行度大不相同,命運相差實在太遠。不過真正與故事情節有關的,似乎是「聽客誇」三字,在陳阿姨心目中,韋大才子的誇獎,實在教人感動。

三:又是燕臺雜興

  查慎行這二組詩入選《鹿鼎記》回目最多,原詩作於康熙二十三年甲子(一六八四),詩人時年三十五,韋大人仍在通吃島。

  朱門是富貴人家,金谷當指晉代巨富石崇的金谷園,石崇常在園中宴客,不過舊時代中富不如貴,石崇的下場十分不妙。榾柮是未經加工的木頭。狂生因為叨了東家的光,才有機會參加如金谷園那樣的豪宴,聽歌看舞;正如胡逸之胡大哥也是叨了韋兄弟的光,方才得聆陳姑娘的仙音,但是龍井茶和蘇式點心則欠奉。

  不過我素來喜歡成人之美,因此斷定日後胡大哥還是可以再聽圓圓曲,得到陳姑娘請喝茶、吃點心。